Poem

搬家

詩歌是一次一次的歷險,

一次又一次的搬遷。

					◎ 陳強華

詩人不能落腳某處太久
種植的文字早已成蔭
蓄養的風景成為仇敵
定期的季候風
熟悉的潮汐與夢
柏拉圖那老首長說:
"把詩人趕出理想國。"
所以注定追逐水草
離群索居在沁涼的記憶洞穴
一路踩著希望的草綠地氈

詩人的宿命在天涯盡頭
月亮誘惑不能安定的心
在遙遠不能觸及的真理下
在不能到達的遠方
尋尋覓覓一個隱遁的意象
打開關閉一道道的謎面
他終於到達這地方, 噢
肯定這地方是不可到達的
所以注定要寫詩
替代承受、禁錮不住的思想

				20.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深不可測的欲望
如果待飛的翅膀
失蹤的微笑隨後．．．
每天澆水開燈，　嘩啦啦
每天開門關門，啪膨膨
還是呆在那里晦澀
重複，不斷重複的麻雀
有集体離家的想法，封閉的信
醒來，只為一粒發亮的鮮橙
我們稱之為不能蠕動的虫
深入，到達不能停止的局限
時間膨脹，但歲月消弱
瞬間是塊冰
擺放在太陽下
因晚睡而錯過鳥鳴
其實儲存在冰櫥的愛情
可以餵飽饑餓的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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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強華

雨水冷酷無比
而婚姻是座破落的涼亭
一個個時間的旅者
逗留地圖上的住址
無盡的寒意襲來
無盡的無奈之雨
催孩子們起床
趕乘早到的校車
沿著來歷不明的快樂
痛斥一雙不懂愛情的鞋子
穿著它去尋找遺失的心
曾經慌張失措
我們等待雨歇
我們等待天晴
年輕划著舞步行走
更多是擦肩的孤獨
不敢回頭低飛的幻像
歲月低廉記憶昂貴
如果要學習遺忘
我會全部存起來

				29.7.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如果下雨
就出去跳支雙頰相依的舞
心是蘋果綠地亮起來
彩虹懸掛遙遠的天空
磨菇舉著洁白色陽傘
月亮是其中一片金黃色花瓣

如果下雨
他的語言是躲藏暗處的鷹
石頭覆蓋其上
憂愁絕不腐朽
他成為風景的一部份
一排接著一排地開花

最后結成果難道不是
回到大地的睡房嗎？
他睜開眼
嘗試綻放一枚微笑的嫩芽
第一次, 是的
此刻第一次為人瞥見的孤獨

				16.3.1998 大山腳

浮動，不然沉落

					◎ 陳強華

免費入場卷，歡迎你
一排据說，你好，你好
順著嘆息電梯開啟
在透明的玻璃里上升
路燈垂頭，你好
你標指向天空，
直指頂端，是的，你好
沒有真正的陰影
澄明地飛翔
噢，夢追逐夢
鶴追逐雲朵
陽光蛇行，你好
監行林外燒起的秘密文件
我們多像孩子
輕易忘記曾經的承諾
背脊僵硬地告訴我：
"我活得他媽的好。"①(1)
────────
未必可靠的海岸
以口涎和詩密封
曾經自翊的主張
以可靠的參與
几乎斷氣的聲音
熱氣忽隱忽現
如果浮動 (2)
────
不然沉落 (3)
────

注解：

(1) 我活得他媽的好

隅爾百事可樂

隅爾也想來瓶發達

泡沫留給自己

煙霧留給自己

"笨蛋，做不完的

明天繼續。"

計劃去邊境旅行

喝完茶我們閑聊

重新開始⑴(A)

當新的想法長出來

只有理髮師知道

因為太接近他們

不再是最后的夜晚

(2) 如果浮動

Ａ．吃葯（液体／粒狀）

Ｃ．鬧情緒／便秘

Ｄ．做夢，忘掉它

Ｅ．不甘愿地醒來

(3) 不然沉落

讀晚間新聞

在網絡里聊天

沒有一個你認識的人

許多熟悉的名字出現／消失

註之註：

(A) 重新開始

為我們勇敢，好斗的過去

感到光榮，像流動的情節

可是流逝的水，無名的人群

是不可避免的讓人想起明天

我們聚集在下游過份的肥沃里

為記憶的黏土上鈾

魚在光滑的水面採集水改我們

像掀開的被單重新認識睡眠也

唯有睡眠能慷慨給予我們快樂

				19.6.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答錄機、傳真機都壞了
郵票都匿藏起自己的顏色
馴從的墨水筆竟然鬧情緒
押著潮濕的韻腳

呆坐整個早上
憂愁佔據一大塊面積
黑暗的心房寂靜
換個新燈泡吧
桌上攤開的心事是違規的
虛心的桌燈熄了
愛情睡了
絞緊不肯睡眠的發條
臨睡前你用老師的口吻說
我們開始玩場精簡的遊戲吧
省卻淚水
節省觀眾

				17.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如果你在失戀的草原醒來
世界也沒有停止生長
印度煎餅咳嗽金融風暴
酒紅色的唇印或琥珀
早晨醒不來的茶壺
過多的螺旋般不斷擴張卻沉默的
還有濃重而發霉的, 不容輕視的

寂靜, 瞧瞧我這許多口袋
乳牙鮮花過期的罐頭
蹲伏的期待紫色的虛線
在降靈節的夜晚舉行摸彩遊戲
蝸牛伸出感情的觸角
聳起了周身的殘累
天使的時鐘停擺了

當眼睫毛說著: "親愛的, 再見吧！"
在驚愕中變成一塊頑石
潛伏的巨獸親愛的
今晚將身披一件白衣
記得早晨醒來扔掉它
沒寫完的詩把它寄出去

有人在浴缸里大叫: "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花檸檬漲潮
瑪瑙青瓜詩集與銀行存摺
一張CD充滿肉桂和虛榮的味道
傾向藝術的狗吠起來
不如熱愛暴力與漫畫的金魚
你讀不懂這首堅絕的詩
活該

				18.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漫不經心地翻閱
用謊言編成的故事
只能堅信送出去的玫瑰
已被不確定的門退回
細訴逃稅的愛情
並互換交錯的眼神
以潛入那些忽略的夜
我們一路摸索著回家
因一場爭執不休的風雨迷路
因妄想而荒蕪的結婚周年紀念

				30.3.1998 大山腳

唯有詩慰藉的愚人節

					◎ 陳強華

１每天這個時候
鵝黃的燈光孵化我
要我上緊記憶發條
安裝許多思想配件
要我把心放輕鬆
強光在頭頂掠過
你不停以電光顯現
每天這個時候
她一把拉過來
嘴唇湊上去
像詩的睡袍滑落
我享受短暫的昏厥

２我沒攜帶書寫工具
也拒帶疑惑和恐懼
我天真地把心帶去
到空曠的草原上看星
細雪紛飛在記憶的屏風外
星星垂落任我們採擷

３相信我，親愛的Ｂ
高高在上的葉子
終會枯萎、腐爛
相信我，親愛的Ｂ
一切都是絕望
埋葬后才有生機

４寫詩像一隻蜥蜴
走到絕路時
便馬上把尾巴甩掉
管它的
反正來日
還可以再生長

５水壺坐在火上沉思
火燃燒起來
靈感就沸騰滾燙

來，泡一杯詩
加一片心情檸檬

６ "狗屁不通，如此的人際關係。"
這時我發現自己是
一首晦澀的詩
一首從頭到尾
都銜接
不起來的句子

７我覺得詩不是在我手里
不在稿紙上
不在書架上
它潛伏在我身邊的一切事物里
進入血液
竟然共用相同的呼吸系統

８詩是飛翔
是蠕動、爬行
是閃電對閃電
是風雨對風雨
詩是天空
天空讓鳥飛翔
而一隻離隊的鳥
輕輕掠過
停在這里
撒了一泡糞

９我潛心做著詩的實驗
一遍又一遍地
我遣散忠心的語言
讓疑惑在字外形成節奏
思路與情緒念念不忘手指
撥動時間弦上最敏感的音節
瞧瞧他們怎樣看我
我以全新姿態
可以替代
無所不在的影子

１０詩猜測我的年齡
認為我已走到中年
我站在太陽下
被時間灼傷
看見另一個自己
在烈焰中溶化
像蜡燭一樣

１１詩是一塊布
布被人縫補裁剪
送給窮人的孩子

１２　如果不能寫出好詩
請對誠實的時間
保持永遠的緘默
（唯有詩是愚人節的真話）

１３那麼多文字
依偎一起
一顆熱燙的心
用墨水串起來
演奏音樂　恰　恰　恰
你看，
它們的舞姿動人

１４　無詩的日子
是個衰老的鰥夫
逃入黑夜
在憂愁中沉默
用手認識黑暗
如果碰到另一隻手

１５寫詩；
然后大便。
（記得沖水）

１６　靈感的蚊子成群飛舞
　　　圍繞著思考的頭顱
　　　啪，啪
　　　好好感覺突兀的斷句
　　　以及深深墜落的淒美

１７　煙從某個窗口升起
　　　徹夜不眠的燈打起呵欠
　　　和我一樣的狗豎起雙耳
　　　反反覆覆如海洋泡沫
　　　在思念的岸邊种植一朵鮮花

１８　被刪掉的詩句
　　　變成綿綿不絕的雨水
　　　沿著思念的屋簷
　　　一夜滴到天明

１９　銀行、電訊局、水務局、快餐店
　　　這全是他媽的詩

２０　他們改變不了舊有的習慣
　　　而我寫了一行劣句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成見太深，他們讀不下
　　　他們的固執成了一座牆
　　　他們在評審會議上變成石像
　　　而一些成了變色龍

２１此刻儲藏過久的靈思
　　　用衛生紙拭擦
　　　嘩啦，用水沖去

２２　親愛的兄弟們
　　　在網絡里擁抱
　　　遙遠的兄弟們
　　　讓我們按著鍵盤
　　　回顧往昔，唱一首歌
　　　輸入各自的程式
　　　讓感情在顯示器上浮現
　　　那些焊接在下意識里的詩
　　　燼余后，閃爍不定

２３
1.用瓷杯去懷念他們的壞脾氣與奶茶。
2.進入河流的客廳，請脫帽。
3.如果睡眠不受打擾，狗銜走一根夢。
4.旅行與尋找，游戲與蹲伏，等等等。
5.憑取愛情入門卷換取小禮物。
6.有媽的小鳥，青春下山了，花謝。
7.滾開，把愛裝進水瓶保溫。
8.如果沒有詩，煎餅加蛋加咒語。
9.毛衣緩緩飄過，散發惡毒的草香

２４　把夢攤下
　　　叉開雙腿
　　　噴射嚎叫
　　　震撼失眠的樹
　　　搖醒酣睡的燈
　　　你們很失敗的犬鼻的猜測
　　　全錯了
　　　全錯了

２５　一切都在黑暗
星星停止閃爍
地球不再旋轉
一顆頭傾斜著
它的髮拂拭著黑暗
最后一座鐘樓還矗立在那里
鵝絨稿紙是難得一見的

２６　還有你，整齊的書本，夢想的毛巾
一句詩洁癖地排列在你的淺藍
三月的初遇與花開
綿長的夏日淹蓋過來
還有你、青瓜沙律、冰凍薄荷茶

２７　從床舖觀看
　　　從浴盆觀看
　　　從窗口觀看
　　　從風扇觀看
　　　從椅子觀看
　　　這些散佈天空的亮點
　　　都撒落在流失的時間里

２８　如果相愛是有條件的
　　　猜疑　關心　真實
　　　狂妄　自信　剎那
　　　往昔是追不回的風
　　　明天你我看得到什麼
　　　排列比較　往事
　　　整理擁抱　孤獨
　　　這場感情堅守到老
　　　獻給你的詩
　　　顯得多麼淺陋

２９　仍留在記憶里的
　　　一船白色的杏仁慢慢劃出
　　　在疲憊的夜惦記的那張臉
　　　嗯，永遠是靜靜地
　　　蒲公英打開一把傘骨
　　　雨珠滴入蜘蛛網
　　　所幸還有清朗的早晨
　　　我看見小時候的自己
　　　在蔚藍澄淨的湖邊嬉游
　　　以剝綠葡萄皮為樂

３０　幾乎已經是生茧的手指
　　　茉莉茶、素餅干
　　　這是今早寫的第一句詩
　　　宿醉是不斷的想念
　　　這場發生在夢里的情殺案
　　　我殺了情敵與他的貓
　　　喵，垂死的貓發出求救聲
　　　在回家的路上看見飄過的雲
　　　為什麼抓不住的
　　　竟是結尾的詩句，說
　　　我愛你

３１　地圖、羅盤、礦泉水
　　　希臘、花園、海洋
　　　冥想、風信雞、詩集
　　　組成了生命的藍圖
　　　缺一支雄壯的螺旋槳
　我將如何展開這場愛戀

３２　我在天涯盡頭相信
所有的名字背后
都是一些什麼似的
從你襟上別那枚別針
輕巧的藍色往事
螺旋槳開動了
對著廣闊的海洋
彷彿夢里的飛翔
又像是醒時的陣痛
緊握著那几片

３３　請寫詩的舉手

紀律股長不寫詩
他負責記名
清洁股長不寫詩
他負責記名
班導師不寫詩
他也負責記名
校長更不寫詩
他只負責蒐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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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強華

牙膏般的時間
海綿裏的愛情
永不凋敗的隱痛
快要燒盡的快樂
你坐在我對面
街上的陽光很亮
剛好這時候你沒有意見
剛好這時候我沒有意見
我看見我們的城市很骯髒
行人很堅強
教育很清洁
我打算明天離開
星期天
離開你啊
巨大的空白
留在那里
你還年輕
選擇在床上
屏息的時間貼緊沉重的肩上
我願意回到最初凝結的透明點
很多人跪著彎腰打呵欠
我尊敬的人
應該筆直站著
站在高處, 排柱的陰影間
和群星並列
呵, 你們都在哪裏
我找不到
陷于日益消減的
擰乾略帶潮濕的生活
懷疑每一天擠出的牙膏
是否在沖刷流失了
排練調味的秘方
你們一廂情願
舔過苦痛的舌尖
滴些否定加點肯定
擺放露水卵石
風乾隕石玫瑰
絕不妥協的雙牶
鋸齒狀的思考
那是可以看到的靈魂
卻無法說得清楚
又發育得很好
念念有詞
表示活得健康
原來一切的重量
竟是如此輕盈

				19.3.1998 大山腳

《幸福地下道》

					◎ 陳強華

Ⅰ《幸福的聲音》

生命也有孤獨無助的時候
我只想聽到幸福的聲音

瞎子
下雪
鹿柴
蜉蝣
蠶虫
海洋
忘記
棄船
擁擠
磬石
愛情
醒著或睡著
夢或著黎明
停電
照鏡
轟擊自己
狂想
石榴
吃詩獸
請停止抽煙
候診室
魚群
哀傷
壁虎
札實的虛無
致青春
苦瓜
幸福

Ⅱ《風起的記憶》

風總愛吹過往事的隙縫
所有的都會一一飄散

風的寂寞
寂靜欲裂
推窗
支撐睡意寫詩
類似空白記憶
試擬己巳年計劃
太陽是座巨大的攝影機
錯撥的電話
兼職詩人
淺薄的規則
何況齋期已過

Ⅲ《排列的貓叫》

鼓漲的欲流沖上咽喉
沿著夜的背脊滑下來

都是貓惹的
床上詩
排列詩的碎片
與遽變的文字
甦醒的雕塑
預告
翻閱舊作
和從前一樣
沿著虛線
聆聽雨聲
過去式

Ⅳ《龐大的水滴》

而那拴不緊的源頭
總是一滴一滴地

地下道
考題
淚雨
体積龐大的夢
鬆脫的水龍頭
回文体的生活
結構簡單的愛
攝影進行曲
你可以和我談詩
暴雨

Ⅴ《繼續搖籃曲》

BABY親愛的BABY你不要哭
呵你快長大愛也將長大

回家真好
太太回娘家
父親
搖籃曲
現在
打架魚

Ⅵ《與詩的無盡游戲》

每一天都是一個節慶
點燃日子綑綁的煙花

暗夜
沉默
墓園
練金朮
稻米
出發
星夜
麻雀
發翔
青蛙
公園

后記：我詩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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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強華

１．在超級市場大促銷時
　　我們搶購大量罐頭沙丁魚
　　儲存在櫥櫃第三抽屜
　　現在我們喜歡船長牌
　　盡管以前我們選擇壯丹牌
　　海一樣藍的背景
　和一隻微笑的沙丁魚

彷彿要向全世界說：
　　"這是世界最丰美的魚
　　　加兩片鮮紅蕃茄
　　　為所愛的人
　　　情況就真的不同了。"

２．將沙丁魚弄碎
　　紅辣椒小洋蔥切細片
　　擠几滴檸檬汁
　　你喜愛的馬來沙拉沙丁魚
　　都准備好了，沙拉拉
　　因為辛辣
　　因為酸甜
　　還有一點點的腥
　　生活就有了生氣
　　因為洋蔥，沙拉拉
　　我們同時
　　打了多個
　　快樂的響屁

				18.6.1998 大山腳

我為什麼要寫詩？

					◎ 陳強華

以前我把詩當成我唯的信仰。這些年來對詩的熱誠與摯愛，與日俱增。日常生活
中，很多不能解決的事，我都用『詩』來解決了，我相信情深似海這回事，對文
學、對愛情、．．．．．．真是執迷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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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文章

					◎ 陳強華

寄出去的文章來我房間徘徊
"你還記得我嗎？"她問
當你把我寄出時
是不是一遍遍用口撫摸？
事後很滿足地微笑
像個男人你必要承認
然後再搖頭

寄出去的文章
我回答你如霧的迷惑
千萬別觸摸我的錯處
藏在腋下有太多不該寫的白字
"讓我們擁抱最後一次好嗎？"
那是剩餘的激情
費力尋找失落的

靈感, 未寫完的文章醒過來
翻身, 垂下優美的乳房
我忍不住, 急速地
親吻紅暈飄忽而過的情思
沉落在你體內深處
存在的體味與聲調
深不可測地假寐起來
清醒避免成為刻印版

將自己藏在詩篇之中
將你的雙手放在我的臉上
以你的眼睛與牙齒
專注地讀我踮腳的張望
讓我們深陷入跟隨而至的問題

鑽進文字的屋裏遊戲
以雙音節唸出彼此的名字
即使它要求的是
並肩滑下溜滑梯的速度
午夜的傳真機
傳達怎樣的訊息
就讓別人去猜測吧
凡記住的都會成為線索

				21.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那時候我們年紀小
嗜好像一個小小的厚紙箱
蒐集許多飛不起的飛機
還有發不出子彈的槍枝

呵, 憤怒的青年時期
埋在文字叢林出生入死
欲攻陷那虛設的城堡

哦, 遺忘駐扎這里
如今展現歲月的意義
攤開蛀蝕的破紙箱
不斷縫補與修改的理想藍圖
那時候, 我們
疲倦地在起跑線上
等待槍聲響起

				22.3.198 大山腳

					◎ 陳強華

在那充滿祝福的舞會中
確有通往結束的捷徑
對神秘事件濃厚的鄉愁
思考一粒蘋果的存在意義
看它靜默地擺放桌上
唯有從樹上掉下
才能到達天空
無論如何
穿越重重的燭光與視線
將回到所有最熟悉
在遙遠記憶裏頭的事物

				25.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1.
誰在上面撒一把鹹
當鋁罐無情地
查封我的婚姻
當蕃茄醬
澆冷我的愛戀
我學習從容地
悠游在擁擠里
誰在外面掩飾一切
用鮮紅的標語貼上:
快樂沙丁魚

2.
疲倦的沙丁魚
游上盤中休息
寧為自由
被切兩半

3.
放棄海洋
如果這一生游不出海洋
請完成我
把我
吃掉

				28.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而涉及昨日的翻山越嶺
一朵不眠的玫瑰
提供一座喜悅的花園想像
急於說出真相的
那些豢養的文字
留給愛人當意志

從你的盡頭我走向前
黑夜是跨得過的鴻溝
我看見綿羊在橋頭
當草歡呼變成牛奶
早晨觸及彩虹
風群吹皺星空
那是適合思念的

如果風是傷心的愛情
甚麼能象徵快樂
空山傾聽流水的嗚咽
雲可以無所事事地飄浮
筆尖將勾劃故事的情節
月是初醒時的瘦弱
花在窗外獨自開落
老人坐在厚重的回聲
此刻看見曾經的雪花
徐徐落在舊地

				27.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有人把夢建築成職業大廈
提供躲風避雨睡眠生殖
他們打開大窗
眺望遠方虛無的景致
開始懷恨過於擁擠的客廳

他們關緊大門
不容許螞蟻經過
甚至是路過的雲
客人們交談甚歡
怨聲與嘆息交雜
柱樑支撐沉重的一生

他們又把高懸的窗拆下
屋外的春天草原
讓人期待的門鈴
他們不停拭擦記憶地板
一群老人在庭院小睡
眼睛半閉
鼾聲激動
一隻殘癈的松鼠
掉入陷阱
以這種害怕的恐懼
向人高呼
馴鹿熟睡時不斷生長的巨角
扯裂我們華美的窗簾

				24.3.1998 大山腳

					◎ 陳強華

那些建築
趁著我們睡眠時
明目張膽地勃起
一抽
一縮
緊緊地捶入椰林
一些椰樹轉身, 逃逸
椰子擊碎夢中的玻璃
想想廣闊的明天
除了歡呼
沒有其他選擇
那些建築
舉起勝利手勢
(你插得太深啊)
把頭挺得更高
閃出初夜的喜悅

(我終於想到了
要結婚到稠密的椰林去
拍婚紗照以椰樹佈景
蚊子停在塑膠花上
吸血
想去荒島蜜月旅行)

				26.3.1998 大山腳